我很喜歡墨西哥導演伊納利圖的上一部電影"最後的美麗"。在世界最黑暗貧乏的角落,點一盞終將熄滅的光,是一部會把人掏空的泣血傑作。"鳥人"則完全不一樣,寫實又超越現實、戲謔又嚴肅、低級又保有夢想。
我從來不認識麥克基頓,所以大家說他是過氣明星,那大概就真的是了。上網一查,挖賽,幾歲的人,真的除了蝙蝠俠以外,沒一部有聽過的片,(玩具總動員3!啊是配音...),然後他已經垂垂老矣。電影一開場,他漂浮在百老匯劇場後台的演員休息室,混亂不已、焦躁不安,然後就該上台了。人怎麼會漂浮?他是鳥人啊!啊可是鳥人也只是演戲又不是真的!那......你自己慢慢看啦!
傳說中的長鏡頭穿梭在狹窄的劇院過道裡,搖來晃去橫衝直撞,簡直跟在坐船差不多。過氣鳥人的新舞台劇,開演在即。太多的不順利:演員受傷、資金短缺,新來的艾德華諾頓比誰都大牌難搞,那我這個過氣明星怎麼辦?非成功不可!
墨西哥導演身兼編劇,電影一開場就把好萊鄔明星先婊一圈。原來選角不一定是萬中選一的一時之選,有時候只是因為他和她睡在一起;舞台上的心手相連,但在麥克風收不到音的地方,惡毒至極的謾罵在這些巨星之間你來我往。
各懷鬼胎。
過氣鳥人:東山再起?
不舉男星:狸貓換太子攻佔頭版?
半老徐娘:這是我的舞台劇處女秀,自尊啊~
經紀律師:不要虧錢就好拜託!
麻瓜少女:不懂你們在爭什麼,吸大麻的不是我嗎?
所有人擠在太過狹窄的百老匯後台,為得不就是一份出於知名劇評家的正面評論?很可惜,舞台劇都還沒上演,劇評卻差不多已經定稿了。"我要搞死你!"虎姑婆劇評家跟鳥人如是說。
從電影裡看不出這部名為"當我們在談論愛情的時候我們在談論什麼"的舞台劇到底具不具備成功的條件,但瞧這既冗長又假掰的劇名,就知道導演伊納利圖壓根不屑討論這個不重要的副題。在好萊鄔或百老匯,實力很重要嗎?還是跟誰睡覺比較重要?或者是找對整形醫生更加重要?一群歇斯底里的演員、一個公報私仇的劇評家、一狗票似懂非懂愛跟風的群眾,勾勒出好萊鄔和百老匯縱使不堪也無損顏面的寫真照。
鳥人之女愛瑪史東是清醒的。她對父親一發不可收拾的真心話大冒險是整部鬧劇的照妖鏡:
"誰在乎你?根本沒人認識你!
你連臉書都沒有,你根本不存在!
什麼鬼舞台劇?都是你的一廂情願,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!"
父親懂了,因為這一巴掌出於她。
(愛瑪史東會因為這段神來一筆拿下奧斯卡嗎?
I doubt.)
既漂浮又搞隔空打牛的鳥人幾乎在崩潰邊緣,幻聽幻覺像暗夜裡的影子一樣死纏爛打地跟著他。當他精神亢奮肌肉緊繃幾乎失序的時候,鼓聲若響;當他魂遊象外如癡如醉不能自己的時候,唯美超然的柴可夫斯基和拉赫曼尼諾夫使他振翅高飛。
兩種截然不同的音樂,此一時彼一時,虛虛實實假假真真,然後該是公演的時刻了。
假髮假槍假血包,舞台上只有落魄無人問的過氣明星是真的,還有他無力回天的悲傷。他在眾目睽睽之下開槍打爛了自己的鼻子,全場歡聲雷動鼓掌叫好。如果好萊鄔是嗜血的,難道百老匯就不是?道具換成了真槍實彈,假血包換成了被轟爛的真鼻子,誰懂得了他的萬念俱灰?恐怕只有被嚇到漏尿不得不黯然離席的虎姑婆劇評家了。無論如何,過氣明星的名氣聲勢隨著虎姑婆一篇一改初衷的劇評水漲而船高,He made it。
鳥人不再是鳥人了嗎?
當他從病榻起身走進洗手間,
當他解開層層包裹的傷口,
他看到的、聽見的,
不是別的,正是鳥人。
舞台劇成功了,從偶像變成真正的演員。
但是原來成功也醫治不了他的傷口-無論裡面外面,
鳥人沒有離開。
你不走,我走可以了吧?!
愛瑪史東最後的大眼睛應該是魔幻月光裡的靈媒才有的吧。(見鬼了!!)
鳥人不死,只是凋零。
(身為音樂人,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一句:
"鳥人配樂沒被提名奧斯卡很合理啊!"
整部電影有一半的配樂都是古典音樂,
另一半則是談不上任何原創性的爵士鼓聲。
這獎,頒給誰啊?
就算是柴可夫斯基也來不了啊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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